“好在妹妹没事,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裴琮之搂着她,将头埋进她乌黑的鸦发里,语气软的不像话,“我真是后悔了。”后悔算计她,后悔倾尽所有来逼她。可是一切已成定局,他只能哀求她,“一切都是我的错,是我强逼了妹妹,是我对不住妹妹。”怀里的姑娘不吭声。他的语气再低几分,“我不敢奢求妹妹原谅,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。”“妹妹如今是我的妻啊!此事再不可更改。妹妹还能如何呢?纵是想走,这天下之大,你孤身一个姑娘家,又能走到哪里去?”于她而言,哪里不是豺狼虎豹,哪里不是地狱深渊。空有美貌,又没有父母亲人倚仗,这就是她的原罪。“不如我们从头来过。”话锋陡转,他温柔软语,循循善诱来哄她,“我再不会对妹妹耍弄心机城府,我会倾其所有对妹妹好。终此一生,承平侯府里,也只有妹妹一人。”这一刻,他是世上最深情无二的郎君。那只渗出血来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柔荑,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软,只心格外硬。若是旁的姑娘,早已被这些甜言蜜语腐蚀了去。可她不是。她靠在他怀里,眉眼微微敛着,眼里比泠泠月色还要冷淡。就是叫他挑起下颌来,眉眼也是不动的,平平静静看着他。一颗心,伤得千疮百孔,无论如何也捂不暖。两人的关系不能总这么沉寂下去。他想起沈清棠看向襁褓里那个婴孩的神情,眉眼弯弯,明媚又清丽。她有多久没有用这样的神色来看过自己?若是他们之间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,会不会好一点?关系能不能亲近一点?他曾经咬牙切齿,无比憎恨自己的父亲,用这种龌龊手段强留下他的母亲,致使夫妻离心,怨恨纠缠半生。可时过境迁,如今沦落到了自己头上。他到底还是成了下一个裴煜。这是非因果,没有人能逃得过。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下一次去东宫。天子驾崩,新皇继位,裴琮之有连续一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。等到再带着沈清棠去东宫看裴子萋,是半月后。这偌大天下已然换主,曾经的太子良娣,如今是封了妃位的正二品娘娘。半月前的那桩刺杀,也水落石出。原是东宫里的另一个良娣,忌惮裴子萋的地位,这才铤而走险,做出这一桩糊涂事来。事情查明,那良娣当即就下了宗人府,连带着她的父母亲族也遭了难。谋害皇嗣,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。至于另一个刺杀的内侍,倒是咬死了牙关,半点没有泄露。最后趁着众人不备,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囊自尽。但这是对外的说法。沈清棠是裴琮之的妻,怎能如此含糊了事。此前永州暴雨决堤,裴琮之一力推举江齐言为提督修官,主理此次永州的黄河水患。江齐言当真不负所望,以筑堤堵决、束水攻沙的理论,治理了水患,解决了永州百姓常年遭受水灾之苦。治水修路,这都是大善。因着裴琮之推举贤能有功,又在梁陈两国和亲一事上多有助力。先帝临终留下遗言,裴琮之再度晋升,如今已是内阁第一首辅。当真是权势滔天。任是新继位的天子也得给他两分薄面。但此事关乎朝政社稷,不能明言,只能由裴子萋代为传话。她还在月内,额上束了条珠翠绣玉的抹额。握着沈清棠的手,面有歉意,“此番,是皇家对不住妹妹。实不是不想为妹妹讨公道,也非是护短。但如今梁陈两国和亲在即……”她愁容满面,“妹妹也知道,陛下初登大宝,社稷本就动荡难安。这陈国太子又在宫里,若是此时与陈国和亲的事出了纰漏……”她点到即止。言外之意,昭和公主不能动。她是梁陈两国和亲最重要的一步,便是为了家国社稷,此事也只能作罢。“但妹妹放心,陛下已经将昭和公主禁了足,直到她和亲前都不能出宫门一步,也算为妹妹出口气。”嫁了人的姑娘,心里到底是偏帮夫家了。好在沈清棠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,“没事,姐姐放心,我心里明白的。”多玲珑剔透的姑娘。只是通透太过,难免委屈了自己。裴子萋也瞧出她和裴琮之之间的貌合神离。趁着沈清棠去偏殿看小皇子,她问裴琮之,“清棠妹妹如今对大哥哥还是心有芥蒂吗?”她自嫁去东宫,见识的多了,也有了些心机城府,隐隐能察觉出他们从前瞒着她的那些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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