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在他眼里,嫔妃大概可以归于两类,有用的——譬如敏若、阿娜日这等出身好,惠妃、荣妃这种能为他生育皇子打理公务的;调节心情的——譬如偶尔昙花一现,总不得历尽一年春景的小嫔妃们。
&esp;&esp;他对前者才会有几分真正的偏爱宽厚,对后者的仁和,只是因为没放在心上。
&esp;&esp;哪年宫里没有触犯宫规被处罚的嫔妃?其中又有多少受过康熙一时之宠?
&esp;&esp;康熙的恩宠是后宫中的风向标,但高位几人却又心知肚明,这是后宫中最靠不住的东西。
&esp;&esp;其实对康熙亲近之人,其实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了。但若有一日,你的行为触犯了他、令他不喜了,或者他对你生出真正的猜忌了,那他将收回对你的所有恩眷宽和。
&esp;&esp;敏若厌烦这些帝王心术,厌烦那些平衡手段,无端的猜忌猜疑,厌烦这天下所有名叫“皇帝”的生物。
&esp;&esp;但她又不得不在其下生存,所以规循矩步,拉着法喀小心谨慎,处处避嫌;所以时刻提醒康熙,她只求安稳度日,不求富贵权柄;所以将她的所有生意都拉康熙参上一手,情愿分出利益,以避免日后猜忌。
&esp;&esp;到目前为止,康熙对她还算厚道。那些平衡手段,如今身在人屋檐下,敏若也认了。
&esp;&esp;但康熙忽然叫人送这么多好处来,还是叫敏若难得地正经起来,上了心。
&esp;&esp;她心里不断思忖着,脸上也挂着笑,问赵昌:“这不时不节的,也没有个什么缘故,皇上赏赐这么多东西,还叫我心里怪慌乱的。”
&esp;&esp;赵昌笑着道:“皇上的意思是嘉奖贵主您这些年教导公主们有功,恰逢新进了织锦缎子,便命奴才择好颜色给您送来。”
&esp;&esp;敏若道:“那我得走一趟去向皇上谢恩了。公公是等等我,还是先回去给皇上回个话?”
&esp;&esp;赵昌笑吟吟道:“奴才得先回去向皇上回话,娘娘不急,皇上这几日政务并不繁忙。”
&esp;&esp;敏若点点头,知道他有意提醒,转身回去梳妆,兰杜从内殿取了荷包来,笑着塞给赵昌。
&esp;&esp;康熙忽然赏这一回,敏若等了两日没有后音,只能暂时相信康熙确实是嘉奖她教导容慈她们有功——容慈将嫁了,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。
&esp;&esp;康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,敏若痛快地将挑了一部分布匹塞进给容慈的添妆箱子里,一边又带着瑞初和安儿一起裁衣裳“分赃”。
&esp;&esp;天气转暖,永寿宫内的芍药牡丹簇簇绽放争妍斗艳时,康熙降旨册封容慈为纯禧和硕公主,赐佳期吉日,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般迪。
&esp;&esp;敏若已将容慈的嫁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,打点得妥妥帖帖,又额外塞了一份她给的添妆进去,金玉绮罗、书籍摆设,将箱子塞得满满当当,是没入宫中账目的公主私产。
&esp;&esp;离宫的吉期的前一日,容慈来见敏若,敏若温了酒等她,见她穿着一身豆青旗装,身姿挺拔,披着月光而来,更显高洁出尘了。
&esp;&esp;她郑重地向敏若行了大礼,“自孝昭皇额娘崩逝,容慈于宫内日日惴惴不安,谢娘娘多年教导关爱,扫去容慈性中怯懦,拉容慈于茫然中走出,为容慈立心志、明志向。容慈此去,怕无归来之日,万望娘娘善自珍重、多加保养。”
&esp;&esp;言罢,深深叩首。
&esp;&esp;敏若听她言罢,一时也觉眼中酸涩,半晌,低低道:“咱们还有许多见面的日子呢。……你若愿意,唤我老师吧,我其实不大喜欢人唤我‘娘娘’。”
&esp;&esp;因为“娘娘”这两个字,时刻提醒她自己如今的身份,提醒她她也成为了从前最厌恶的人中的一员。
&esp;&esp;她在宫内的大部分用度开支都是自行承担,份例内的银钱,多都折了粮米药材施粥施药与百姓。说是心理安慰也罢,她并不大愿意用宫中的银钱。
&esp;&esp;也不喜欢旁人唤她“娘娘”,但身边人唤她最多的终究逃不过主子或娘娘这两个称呼,她也只能让自己不在意。
&esp;&esp;而容慈她们唤她“娘娘”的时候,敏若的反感没有那么深,或许是因为容慈她们喊的是长辈,而不是上位者。
&esp;&esp;当然,即便如此,她对这个称呼也绝对称不上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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